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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年,一个瓷娃娃的蹒跚之路

深焦DeepFocus 深焦DeepFocus 2023-01-29

往期播客:13年的时间,阿凡达失去了什么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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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 12.18 - 12.25

第四届海南岛国际电影节

追幸福的人

Clap Your Hands

导演: 祝捷
编剧: 张弛 / 祝捷
主演: 南吉 / 梁戟 / 吴玉玲珑 / 伍禹坤 / 乔珂 
类型: 剧情
制片国家/地区: 中国大陆
语言: 汉语普通话
上映日期: 2022-12-20(海南岛国际电影节)
片长: 110分钟

采写:电车

深焦DeepFocus编辑


祝捷导演的长片首作《追幸福的人》于12月20日在第四届海南岛国际电影节进行了首映,本片入围了本届海影节亚洲新生代单元。


《追幸福的人》的灵感来源于导演拍摄了六年的纪录片《玲珑》以及自己初为人父的经历感受,《玲珑》也曾入围了2021年平遥电影节WIP单元。


故事的原型是一个在北京打工的陕西农村家庭,女儿玲珑出生便患有脆骨症,随时有骨折的风险。到了玲珑上学的年纪,病痛以及外来户口都让读书成为了难题。母亲丁巧被迫带着玲珑离开北京回到老家,以陪读的方式与玲珑一起上学。而父亲则无奈与家人分别,继续留在北京打工,为一家人的生活费努力。


与疾病带来的痛苦形成反差的是,玲珑并没有因为疾病自卑,反而成长为一个积极乐观的小女孩,她也在《追幸福的人》中本色出演。纪录片《玲珑》是以女孩玲珑的视角进行创作,剧情片《追幸福的人》则转为了母亲巧巧的视角,由南吉出演。南吉此前曾出演了《白鹿原》、《老中医》、《庭外》、《再见,南屏晚钟》等影视作品。玲珑的父亲则由梁戟出演,梁戟此前的电影作品包括了《搭秋千的人》《大得胜》《无间》等


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研究员李迅老师在首映映后评价本片称,本片“质感非常好,难得国内做现实主义影片、当代题材能够做的这么有质感。这部影片在现实主义影片中非常独特的存在。”深焦也在海南岛国际电影节期间采访到了导演祝捷,一起来听他讲述《追幸福的人》背后的故事。


本次文章将分为两部分,第一部分是祝捷导演关于这部电影从最初遇见到最后完成的自述,第二部分则以QA的形式讨论了影片的镜头语言、剪辑、遗憾等。


《追幸福的人》首映映后



那些年我没事就拍各种各样的纪录片,一次给朋友帮忙去瓷娃娃大会拍另一个孩子,但在大会上被玲珑深深地吸引了,她可以说是全场最活跃的孩子。大部分孩子因为长期以来的病痛都比较内向,只有玲珑和她的疾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,一下就抓住了我们,所以那几天我们除了拍当时要拍的那个人,就经常性地去拍玲珑。后来跟他们家一直有联系,就这样一直拍下来。


玲珑从出生就患有脆骨症,她四肢需要八根钉子固定,一根钉子八千到一万块,而且钉子不是永久的。她的身体长得很慢但是也会长,可是钉子不会长,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需要换钉子,这是基本的费用。还有比如像去年我们去平遥的时候,那时她在家中摔伤了。因为疫情的原因,她父亲回不去看她,也做不了手术,最后只能放任她自己长。我们担心骨头长歪了怎么办,她爸说反正将来也要做手术,要把骨头敲断在里边重新接钉子。随着年纪的增长她的骨头会慢慢变硬,不像小时候那么脆弱,但是仍然会有很多问题。比如她的内脏在长大,但身体长不大,内脏是挤在一起的。如果她能长到30岁,以后会开始有很多别的病。


《追幸福的人》剧照


玲珑的爸妈最开始是在深圳打工,后来他们发现最好的医院在北京,所以为了医疗资源,他们只能放弃深圳的工作,来到北京。她爸在生产手机配件的工厂工作,她的妈妈一直在找工作但没有找到,因为她必须照顾这个女儿,玲珑是离不开人的。直到玲珑该上学了,他们面对着在北京上学的难题,就像电影里大家都很愿意帮她,但是靠正规的方式还是要面对很多问题。当时遇到了一个挺好的校长,希望能帮她,幼儿园让她去旁听了一段时间,但是后来还是没办法。原因我们只能猜,幼儿园可能也难以承担相应的责任,万一受伤他们担不起这些责任。所以光靠人的爱心,没有整个社会的支持,其实是没办法的,最后只能选择回老家上学。


他们到现在也很难走出那座大山,她的母亲仍然是她们回来时候的样子,每天陪着女儿坐在教室里,从头学一年级。今天其实还在打电话,说她这两天阳了,在家发烧,没有人照顾她。你想她只有一个残疾的女儿,她要照顾女儿,另外还有一个正在上四年级的男孩。为了省电,家里现在也没有电褥子。要是有人照顾还好,但是她在这个时候还要照顾别人。借着电影节的机会,前两天我们一直希望有机会把她们叫出来,但是她说,“终于能够找到一份工作面试的机会,网上的客服,我要去参加面试培训。”结果后来一问她,“哎呀,又没有面试上。”


玲珑的爸爸现在还在北京打工,找到了一个不是流水线上的工作,但没有到组长层面,还是一个最基层的工人,他操作一种机器,需要有经验的工人才能胜任。我们时不时会问起他工作状况怎么样,他就是说还好。他现在最希望的是加班,因为他只有加班才能挣加班费,平时他们的基础工资并不高。这两年疫情对他影响最大的是,没什么加班的机会,很多的时候比如两三个月,他只有基本工资,就只能压缩自己的生活成本。原来他们一家人在的时候,至少还可以租一个北京城郊的公寓房,但是现在老婆孩子也不在北京了,他就干脆和工友睡上下铺。


这些说起来特别悲惨,但是我实在不太愿意总向人累述他们的悲惨。在电影里我们能够把一些希望放进去,我觉得这是电影特别有力量的地方。为什么会拍《追幸福的人》这部电影,有两个最大的原因。一方面,我自己有了小孩以后,真是没法说,你无论看多少电影,看多少小说,自己不亲身经历,真的感触不到那些心里微妙的细节,所以从那一刻开始,我特别了解关于她父亲和母亲的选择,以及他们平时怎么样对待孩子。


我觉得现在这个时代,我们不能总面对吃饭的问题,他们有饭吃,有一个很小的房子,老家也有房子,但是这就是我们所能追求的全部了吗?我们是不是还能追求点更多的东西?就像他们希望孩子在北京上学,而不是在老家上学,不然他们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。他们用各种方式从老家出来,现在有孩子又回去了,还得从头转这一圈。


另外一方面,拍纪录片的时候,因为导演是上帝,你只是一双眼睛,可能会给你机会记录到一些时刻,但是也会剥夺你一些机会,让你失去一些时刻,所以有很多东西我们是拍不到的。我们的祝福都没办法真正地在现实里落实,所以在电影最后,我们希望我们的心能够让这一家人在一起,能够让他们真的走出去。


《追幸福的人》剧照


《追幸福的人》剧本创作相对来说比较快,加上前后的修改大概五个月的时间。最主要有几个创作思路。纪录片是孩子的视角,剧情片我们想要转成他父母的视角,要从巧巧的角度来写他们的故事。还有一个,刚才说到我们对他们的祝福或者期望,所以我就觉得这不是一个纯写实主义的片子。从拍法上,现在用的长镜头单场一镜的拍法,之前也想过用更手持更接近纪录片的方法,但是对我来说,已经有一个纪录片在那儿了,我找演员去演另外一个纪录片,这样对我来说我不太明白我为什么要那么做。的确想了很长时间。我想在纪录片或者特别纪实的片子之上稍微提高一点,多一层东西表现,无论是从故事还是从表现手法上,想找到那样一层东西。


关于演员,我们最早想找丁巧来演,由玲珑自己真实的妈妈出演,我还专门找她试了几次戏。但是发现真是不行,她连正常生活化的对话都完成不了,说半句话就乐。比如像跳河塘的戏,还有最后在大货车上放烟花的戏,她可能就很难完成。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一点点的那部分,她更难做到。而且她给我提出了一个没法解决的问题,那就是如果我们拍的时候她去演,孩子谁照顾?所以后来只能找职业演员,但是我发现,大量的职业演员,因为基本上只要学表演的,只要是职业演员基本上都是城市孩子,农村孩子凤毛麟角。我们设立了筛选条件,首先不能跟我们有任何演员的范儿,这是不行的。如果一上来你跟我谈你的档期,我大概这个礼拜可以去,那就不行。体验生活是必须的,而且不是你去看看就行,我觉得这个时间完全不够。


南吉为了进入这个人物,在北京我们就把她关在城中村,去那边(丁巧家)我们就把她一个人扔在那儿,而且也没有告诉丁巧她是演员,就说她来体验生活。她在那儿天天做饭,后来带着玲珑一起去上学。我就和丁巧说,“南吉在这儿待的一个月,把真正的丁巧,把你解放出来,丁巧就让她去当。”因为有一个很重要的事,孩子骗不了人,我得在电影开拍之前,能够让玲珑和子龙,也就是片子里的茯苓和子苓,顺畅地开口叫妈妈爸爸。因为小孩不是演员,她如果不信你,她叫不了你妈爸。所以这不光是体验生活,更重要的是建立跟孩子的情感,真实的情感。而这些我没有太多的技巧去告诉你怎么办?我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真的跟这一家人生活在一起,真的成为他们中的一员。


有一个特别神奇的事。我觉得当你愿意努力做一件事情的时候,老天会帮你的。南吉在那边待了一阵子之后,有一天她跟丁巧去买菜,手机被偷了。那一刻开始,丁巧拉着她的手。因为丁巧可能是村里人,一直会觉得自己在城里人面前总是差一点。但是她发现这么一个人跟我们住了这么多天,现在手机丢了。在那一刻,丁巧拉着她的手说,“我帮你,咱们去找警察。”丁巧成了能够真的跟她挽在一起,去做一件事的人。南吉说,那天之后,丁巧跟她聊了很多故事,她就发现你这样的一个看上去光鲜的演员,拿着最好的手机也丢了。这件事情还产生了一个小的影响,后来我们找手机的时候,和当地的公安局有了联系,他们之前看过南吉演的另外一个角色。后面我们拍大车的时候,他们特别支持。大车要在公路上走,尽管路上车不多,但是前面需要有警车开道。


出席《追幸福的人》首映映后的南吉


老天剥夺了你一部分东西,会给你另一部分东西,玲珑平时学习也不好,甚至她的母亲真的就说她脑子不好用,可能麻药打多了,但是我相信她。我们第一次见到她,这么一个伶俐的小女孩,她可能学习不好,但是她一定有另外一种天赋,那个天赋就是在镜头前能够深深地吸引你。现场很多戏是南吉和男主梁戟和她讲,我不是一直在那里。玲珑面对的,不是一个导演给她讲戏,而是她临时的爸妈告诉她,比如下边我们将做一个什么样的游戏,在这个游戏里你要怎么样。我觉得毕竟不是专业的演员,她认识我虽然很长时间,但是我不知道怎么给他讲戏,我们在尝试以后发现了这种方式,其实是最好的。


林树林这个角色,最核心的就像我说的,我希望在这纯现实之上,还有一些我们想象的高于生活的部分,这就是我们会有的一个想法。丁巧这样的一个母亲,她对生活对感情,一定会有更多的想象。尽管由于生活每天只能被困在这儿,但是我们的心是自由的。所以她的心除了孩子,我们觉得可能也会有另外一部分对于美好关系的想象,这和她老公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关系,他跟老公之间的感情非常好,但是我们也会有另外的人与人关系的一种想象,所以就想到了林树林这样的一个角色,让巧巧在村里除了真的只是村民亲戚朋友,还有属于村庄之外的,附着某一种能够看到曾经熟悉的那个城市,或者看到曾经熟悉的那些人。


关于伍禹坤(林树林扮演者)的部分,他上学的时候拍学生作业,就得过一些短片的表演奖,只不过毕业以后,因为一些人生的起伏,没有像常规的演员走那条路,但是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特别有灵气的演员。后来我和他说我要拍这么个片子,你看看剧本。之前拍一个小片子的时候,他来给我当场记,因为里面没有找到自己合适的角色。他看完剧本立刻就说,你能把林树林给我。因为我们的确预算有限,每一个人承担很多角色,除了演林树林,他还要拍剧照,还要当DIT,他只有演戏的前一天可以不导素材。


《追幸福的人》剧组红毯照



深焦:不管在纪录片《玲珑》还是剧情片《追幸福的人》里,玲珑都是一个特别乐观的女孩,是什么让她在病痛中还能保持乐观?


祝捷:我曾经尝试问过她,但是毕竟没上过学,她自己说不出来。就像前面说的,如果拍纪录片,你可能要通过很多场景或者她自己的采访才能表达,但是在电影里,我们就可以把她自己的另一面表现出来,哪怕是她梦想的另外一面。后来我们跟他妈妈聊,她妈觉得可能她的身体让她没办法和同龄人一样,心理好像是一种自我防御,不让自己去接触到成年人,好像总把她往回拉,拉回到一个相对单纯的世界,这样她才不会面对普通人都会面对的很多问题。我们去的时候她都十岁了,和我一岁的女儿还能玩到一起,一般这种年纪的女孩就不屑于跟一些小屁孩玩,但她还能玩到一起。


深焦:林树林在片中有一段关于面膜对女人影响的台词很有意思,当时是怎么写出来的?


祝捷:丁巧没有在卖面膜,但是她想在微商上卖一些东西,后来发现也失败了,因为她在村里没法组织货源。这是她对于自己生活的某一种努力吧。我们从她那时干微商发的很多内容里找到了那种感觉,形成了现在的台词。因为我是一个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人,如果没有纪录片,只是想象这样一个农村的生活,绝对不可能,一定要真的去生活里边找。所以我后边的片子应该也会用这种方式,或者还是用拍纪录片的方式先接触一群人,然后从里面提取出人物素材。我不会每天只写剧本看小说,闷头去筹备,我觉得那样不够。


导演 祝捷


深焦:影片最后在货车车斗里慢慢推到特写的镜头是怎么拍出来的?


祝捷:那应该是最难的一个镜头,当时和摄影讨论了很长时间。我们坚持一镜到底,最后这样重要的场景,不能让他们的希望断掉。一个副摄影先在车厢里拍摄里边的镜头,然后在车厢连接处站着一个摄影助理,副摄影把摄影机交出来,交给摄影助理。摄影助理再倒手找到摄影师,摄影师后面另外一个摄影助理扶着他拍摄车斗上面的部分。最后按照常规的想法,经常会想到镜头会越来越远,甚至飞上去。但我坚决不要,我最关心的是他们将来的命运,所以最后一定要回到巧巧的脸上。她对未来的所有期望,可能一半是期待一半是不安,都要回到那张脸上,而不是一个远的小点。


深焦:对于打算拍剧情长片的年轻导演来说,通过先拍纪录片再拍剧情片的方式,能给到哪些帮助?


祝捷:真正能拍剧情片之前,一般有那么两三条路,一部分拍纪录片,一部分拍广告。前几年经济好的时候,更多拍广告出身的导演会更容易拿到商业片的投资。拍纪录片我觉得有两个好处,它会让你对一个片子的结构有一个概念,是在90分钟以上。因为纪录片也可以拍成短片,但是和广告短片是两回事,你观察一个人物的时间段会拉长,哪怕最后浓缩到了很短的一个故事里,但是你至少感触了他几年的生活,最后只是把最重要的东西浓缩。


另外一点是生活的那些细节绝对比你的想象要精彩得多。我们最开始找了另外一个造型师,后来没有合作了。他给了我一套关于人物的造型,我发现那些造型全都是他从现有的影视剧里边摘出来的二手造型。比如村里的姑娘一定得穿红裤子,弄个花衣服。后来我就说,这个事情很简单,你去北京他们生活的城中村拍上100张照片,你就知道他们穿什么。服装只是一个例子,这就是纪录片包括生活的原型能给我带来的。


深焦:拍《追幸福的人》之前,你怎么去考虑这部电影里镜头语言?

 

祝捷:我觉得故事大于风格。我最喜欢的导演是黑泽明,你看他能拍《乱》《罗生门》,但我最喜欢他的片子是《生之欲》,他也能拍这样故事特别简单特别底层特别温馨的一个小人物的故事。首先是我需要被这个故事打动,我会尽量找到一个更最符合的影像方式。对于《追幸福的人》,我们找到了长镜头的方式,这个方式尊重时间与空间,更重要的是能够尊重演员的表演。如果把演员的表演切得很碎,在一个镜头里告诉你这是特写,在这里你哭就行了,我觉得那是对演员最大的不尊重。我希望尊重时间空间,尊重演员,所以选了这样的方式。我们希望的是,每一场都是一个镜头,我们目前也是这样实现的,也不用为了炫技拍一个十分钟的镜头,我们只是保证在这一场这个空间里边,演员是完整。


黑泽明《生之欲》(1952)剧组


深焦:剪辑为什么选择了刘新竹?她为片子提供了哪些不一样的视角?


祝捷:想起一个有意思的事,新竹前两天剪张律导演的《白塔之光》,南吉去了现场,还跟她聊天,南吉说尬聊了一个多小时,新竹竟然没有发现这个就是巧巧,我觉得这是创作人物最大的成功,连新竹都没有看出来。


说到剪辑,还是希望有一个更客观的眼睛来看。之前我们自己剪了一版,也不是说不满意,但总觉得一个片子,你又是编剧又是导演又是剪辑,你干脆连摄影美术音乐都做了得了,除了觉得自己很牛逼,对这个片子并不是好事。她的确可以把好多我们割舍不了的东西都割舍掉,因为所有的素材对她来说是客观的,我觉得这是一个剪辑师最重要的点。而且我相信她的审美,她剪过这么多电影,本身自己又是学画的,她知道好的故事,包括人物在片子里应该是什么样。


片子里有我们很喜欢的场景,绝对没有想到最后居然都被新竹给拿掉了,因为她要保很多在她看来更重要的东西,当然也是我们经过沟通,觉得很多东西是很有道理的。我觉得一个好的剪辑,她能够给你另外一个客观的视角,就像我们说,只缘身在此山中,她能从她的角度来看,包括对很多表演的审视。可能我们看得太多,或者跟这些演员已经没办法夹杂私人情感和客观地看这个东西,有时候你分不清楚,但是她就能做到,“不行,这个地方表演有一点难受”,就赶快把它拿掉。所以我觉得这是好的剪辑师对于导演最重要的意义。


我们的制片人张建,他做了很多片子,他说其实更喜欢我们之前剪的三个半小时版本,但是的确太挑观众了。他说可能会有更多喜欢文艺片的观众,喜欢生活的细节能娓娓道来,所有的人物都能呈现得更丰满,但是你永远要接受被切掉几刀。的确三个小时的片子,你的观众就可能会少不止一倍,所以将来那个片子有机会可能就是给一些朋友看吧。


剪辑师 刘新竹


深焦:这次拍片有什么遗憾吗?


祝捷:我最大的遗憾是,如果再有一次机会,我会让巧巧更开心一点,更大大咧咧一点。她会每天拿自己的女儿、拿自己的家、拿自己的生活开玩笑,用这种质朴的村里的方式开玩笑,更是一个快乐人的悲伤吧。快乐起来也许给大家带来起起伏伏的心理感受会更不一样,起伏会更大。这样的一个小孩,你会对她的生活和未来更揪心。


深焦:之后的计划是什么?继续完成纪录片《玲珑》吗?


祝捷:《玲珑》对我来说就是找个剪辑师,不会再有更多创作的压力,现在想的是明年再有个新片拍吧。在《追幸福的人》之前,我们有一些更类型片的剧本也在谈投资,也有创投的奖。但是这两年的环境不太好,所以明年想拍一个伪纪录片。有部电影《摄影机不要停》一半是低劣的恐怖片,后面一半是制作过程。我后面要拍的片子前面一半看上去是一个纪录片,后面是纪录片的背后,隐藏着每一个人的勾心斗角,每一个人的小心思。



-FIN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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